“回老家了，现在做这行没啥意义了。”“80%的同行都歇着呢！”有“分虫”沮丧地说道。4月1日起，公安部新制定的《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记分管理办法》实施，对驾驶证买分卖分以及组织他人实施买卖分数的行为，祭出“最严监管”。

记者调查发现，新规之下，活跃的“分虫”少了，也有部分还在观望摇摆。但在个别执法站，仍有少量“分虫”出没，且变得更为狡猾。

变化

退群或改行 分虫在观望

午后的五方桥旁，京哈高速路车流不息。南北向的过街天桥两端，几位行人步履匆匆。由于周边有驾校、汽配城、车管所、交通大队执法站、大型商超等设施，这一片以前一直是“分虫”聚集的地方。然而，记者走访发现，周边除了可见到残缺陈旧的收驾照分小广告外，已经见不到三五成群、扮作路人的“分虫”了。

五方桥附近路边的打击分虫等告示内容

“回老家了，不做了。卖也不好卖，买也不好买。”一名之前常年在此区域活动的“分虫”说。自从四月初相关政策实施后，买卖驾驶证分数的生意就不好做了。“现在不能搞了，违法的。”他表示，自己和朋友早就把过去所在的社交群全退了，“4月1日之前都行，现在完了，这行没啥意义了。”

“分虫”少了不是个例。在五方桥区域之外，记者还实地走访了丰台交通支队方庄大队执法站、位于亦庄的开发区交通大队执法站等区域，均未见到“分虫”的影子。在丰台交通支队方庄大队执法站门口以及附近百米街道，记者更是见到多名协警人员在现场工作，维持秩序。

位于亦庄的开发区交通大队执法站的现场提醒

丰台交通支队方庄大队执法站有多幅打击“分虫”标语

然而，这并不意味着“分虫”彻底消失了。调查发现，自新规施行后，有“分虫”转变了策略，不再像过去一样活跃于执法站、车管所的现场区域，而是转为线上联系，敲定生意后再去现场。

“你在哪儿啊？要卖多少分？”记者拨打一名“分虫”电话，其表示自己主要在双桥区域活动，但是如果卖分者在其他地方，他也可以帮忙“找人”。“你确定卖不卖，我好跟人家说好。你要多久到执法站、卖几分，他也得过去，懂吗？”

退群改行、从线下蹲守转为线上活跃之外，更多“分虫”或许还在警惕地观望。“我在不在现场不重要。现在查得太严。”有“分虫”说，自己在这一行干了多年，但这次的新规定相当严格，不敢冒险，“4月1日以前，你欠多少分可以随便怼，现在很多人都在歇着。可以说，80%的同行都歇着呢！”

调查

低买再高卖  操作更“讲究”

新规的施行就像一把“利刃”，让不少“分虫”感到害怕。记者调查发现，买卖驾驶证分数的价格，更呈现出“低买高卖”的一面。并且，“分虫”的具体操作手法也更“讲究”。而这，对于卖分者尤为风险巨大。

“主要是C本。现在卖分的话，3分价格是200元，6分400元，9分650元。”一名“分虫”透露说，这个价格相比过去，已经是走高了。“以前9分600元，现在650元，你说贵了还是便宜了？”另一名“分虫”给出的价格却更低。“3分200元，6分400元，9分600元。”对于卖分价格略低，该名“分虫”表示是因为“现在违章的价格也很低，有驾驶本的人也更多了。要卖的话3分起。”

“得看是高清摄像头拍的还是什么。”记者以买家身份联系另外的“分虫”，他表示，买分价格要看具体违章类型。对于被高清摄像头拍到的违章，消分价格为一分150元，不是高清的违章一分130元，“差不多都这个价。”

相比价格“低买高卖”，新规施行后，“分虫”的操作则更为“讲究”——往往不再聚集或溜达，而是伪装起来。在教会卖分者应对“话术”之外，再让卖分者“单枪匹马”进入办理大厅。整个过程，自己并不露面。

经过辗转联系，记者在位于十里河附近的朝阳交通支队高速路大队执法站，见到一名“分虫”。这名“分虫”并未下车，而是“躲”在执法站周边停车场的小汽车里工作。“打电话的是你吧？卖多少分？”刚挂断手中电话的“分虫”，抬头问道。见记者犹豫，该“分虫”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摞行驶本，“你看我天天这么多要扣的。你说个准数，到底卖几分？6分还是9分，我这里都有，办好了出来给你转账。”

“分虫”从包里掏出一摞等待消分的行驶证

“你拿着身份证、驾驶本，我给你一个行驶证，领号进去办就行。”该名“分虫”说，不用担心安全问题。“哎呀，不会查。你别紧张，问你是不是自己开的车，你就回答‘是’。你可别傻了吧唧说‘不是’，那不是给自己整事儿吗？”另一名“分虫”也表示，完全不用操心，“即使发现了，也不能把你怎么的。他们没有执法权，最多就是不给你办。”而这样的说法，却遭到另一同行驳斥，“发现不对当场就把你扣那儿了……”

朝阳交通支队高速路大队执法站现场有打击分虫标语和语音提示

狡猾

常互通信息  频繁换地点

记者调查发现，新规下，活跃的“分虫”虽然少了，但也变得更狡猾。他们往往会互通信息，带着卖分者不断变换执法站去消分，有的甚至开始“外省代办”。

“你还在方庄吗？那啥，你别在那块儿等着了。我刚过去了，查得严，走了。”记者来到与“分虫”约定的丰台交通支队方庄大队执法站等待。刚到不久，这名“分虫”就主动来电，表示该执法站“核对摄像头图画很严”，他已经离开。“我带着人去亦庄了，你要是卖分的话，去十里河那边吧！我朋友在那，可以给他说好。”

在该名“分虫”口中，不同执法站的执法松紧尺度不太一样。“有的严点，有的松点，也不是说整个站的情况松或者严，也看窗口值班的人。”该名“分虫”表示。

“你高清摄像头有几条违章啊？都是啥类型？行驶证是你的吗？汽车是公司户还是个人户……”另一名“分虫”一上来就发出多个问题。他表示，新规之下，这是无奈之举。“有的同行不懂，随随便便就把人‘支’出去了，这样容易出事。”该“分虫”说，新政策施行后，一旦买卖分数的人被查到，“牵连的是三个方面，卖分的，买分的，还有我们。出事了就担不起。”

而对于有“分虫”认为执法站执法松紧尺度不一，这名“分虫”给与了否认。“谁啊，口气这么大？哪个站都一样，北京现在都查得严。你想啊，出台一个政策不是闹着玩的，肯定要先抓一批人的……”这名“分虫”说，为了安全、高效消分，建议去外省找人代办。“高清探头拍到的，外省150元一分，一周之内给你办好。”

“一定会严查。到这儿不是本人开的车，就不会给你处理。”丰台交通支队执法站一名工作人员介绍说。如今，对驾驶证违章处理非常严格。“我们大厅窗口会仔细核对，也有摄像头的。门口马路上的摄像头也会拍，这都是固定证据的。真要举报或者核查出来，‘分虫’是要坐牢的。”

街头共享单车上张贴的买卖分数小广告

建议

加大驾驶员教育

建立好长效机制

“从现状看，虽然《办法》实施时间还不长，但已初见成效。”交通运输部管理干部学院法学教授张柱庭说，这从一个侧面表明立法很精准，达到了预期目的。与此同时，还需要建立起长效机制。

张柱庭认为可从几方面发力。第一，继续加大对驾驶员的法治宣传与教育。从最根本来说，买卖驾照分数的背后，是驾驶人层面出了问题。“任何违规行为都是先有需求才有供给。因此，要让驾驶员知道，买分卖分都是违法的，不去违章、不被记分才是根本。”

另外，要从需求端采取一系列宣传、疏导措施，让驾驶员知道买卖驾照分数不仅有风险，而且没有必要。“新规定增加了记分减免制度，完全可以上网学法减分。没有必要花钱，而且还要面临最高5万元的罚款，法律后果很重。”

从打击端来说，张柱庭建议应当严格审查，实现全国联网，不给“分虫”机会。各级干警要严格执纪，杜绝弄虚作假、篡改系统、串通他人等行为，否则也要负责任。组织他人买卖分一经发现，将被处以最高10万元罚款。“建立起堵疏结合、宽严相济的长效制度，就能逐步压缩买卖驾照分的空间。”